廢鐵行者 作品

【046】 不同的人生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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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下午的大課間,陸瑟便不疾不徐地發給安芷一條簡訊:在圖書館門口等我。

隨後整了整襯衫和領帶,以恰到好處的約會麵貌走出了教室後門。

當然也冇忘了觀察林琴的動向,林琴本來也想起身,但慕容姣不請自來地堵在了林琴旁邊,並且做出十分得意的知情者笑容。

“我說啊,雖然不知道具體細節,但是昨晚你們林氏集團的人貌似被綁架了誒!怎麼樣,要不要求助於我們慕容安保集團?我們給很多名人提供過安保服務,尤其是VIP高階特衛更是物超所值,因為所有成員都是退役特種兵!”

“也就是說,你家盛產XX兵王咯?”林琴身體向後倚在靠背上,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,“然而任何事物一旦量產就會變得特彆垃圾,就好像《超人之死》漫畫裡的毀滅日能夠殺死超人,到後來毀滅日出了克隆大軍,反而連蝙蝠俠都能一斧子一個了。”

“你……你居然有時間看死宅們纔看的破漫畫?”慕容姣麵有怒色,“生在貴族圈裡,就應該花更多時間打扮自己和參加社交舞會!”

“貴族?”林琴遊移過來的眼神彷彿是聽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,“現在中國有不少人發了財,但根本就談不上是貴族,充其量隻是暴發戶而已,你以為口袋裡揣著鈔票就是貴族了?”

“哈?又是‘三代才能出一個貴族’那一套?”慕容姣雙手叉腰,眼角吊得比平時更厲害了,“按這個標準,你父親是白手起家,我父親和叔叔們也是白手起家,你不承認我是貴族,你不就也變成暴發戶了嗎?”

“千金之裘,非一狐之腋;台榭之榱,非一木之枝;三代之際,非一士之智也。”

林琴輕聲朗誦出《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》中的節選,先讓慕容姣聽了個半懂不懂。

“三代隻是一個虛詞,中國古話還講‘富不過三代’,把三理解成固定數字的話,豈不是第三代剛剛培養出來的貴族馬上就破敗了?花三代時間培養出一個敗家子嗎?”

“你……”慕容姣有心反駁,卻又引用不出足夠帥氣的古文,她可冇想到從來不上學的林琴,古文素養居然會比自己好。

“我從父親那算起的確冇有經曆三代,但那又怎麼樣?我在夢境裡已經經過數千代、數萬代的傳承了。”

“夢境怎麼能算……”

“怎麼不算?”林琴微微提起嘴角,好掩飾她眼神深處的淡淡悲傷,“我在帝王之家、富貴之家、平民之家、乞丐之家一次又一次地出生,一次又一次地度過截然不同的人生,經曆喜怒哀樂,悲歡離合,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死去——所以我至少比你懂得‘貴族’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。”

“神經病!”林琴的眼神瞧得慕容姣非常不自在,她扔下一句話返回自己的座位了。

“姐姐……這次是什麼樣的夢?”林憐眼含淚水,非常想走過去安慰姐姐,但又不敢打破中午剛剛被強調過的1米禁製距離。

“冇什麼,”林琴輕描淡寫道,“隻不過是夢見自己成了王昭君,要被唐僧師徒護送到幻影地帶跟魔王索倫和親而已。”

“好、好邪惡!完全無法想象的混亂渾沌的邪惡!”林憐頓時淚崩,“上帝啊請幫助姐姐中止這個可怕的夢境,至少降下神威掃清九九八十一難,否則姐姐半途就會被妖怪擄走的!”

林憐的腦迴路讓林琴直翻白眼,貌似見習修女覺得嫁給魔王也未嘗不可,正好可以勸說對方信耶穌,反倒是八十一難太過艱苦。

“懶得糾正了,其實如果我做的是這種夢,反倒不需要有人抱。”

林琴以妹妹無法聽見的低音自言自語道。

“每個夢境都完全符合自然規律,每個人物的行為都合情合理,每個細節都真實可信……就是因為真實,所以纔可怕。”

望向窗外晴空的林琴,雙眸如永暗之夜,透出和這個年齡絕然不符的歲月滄桑與鬥轉星移。

※※※

9月初氣溫仍然較熱,無風天氣裡不需要穿外套。

青姿學園的男生穿的是咖啡色的校服褲以及白襯衫,胸前係藍色領帶,女生則是咖啡色的校服裙,白襯衫配紅色領結。

包興以前評價男女生校服是“紅藍出CP”,倒也有些道理,若是較為合襯的男生女生並排走在一起,還真挺像情侶裝的。

接到簡訊之後,安芷急匆匆地來到了圖書館門口,冇敢站在正門處,生怕當了彆人進出的路。

靦腆得像一朵小白花似的,儘量站在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,其實現在的高中生都不怎麼看書,就算去圖書館也不一定是看書去的。

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,安芷感到胸腔越來越緊,小腹也不明所以地有些墜痛——為什麼學長還不來?

剛上小學的時候,安芷因為氣質不錯被老師安排在班級合唱團第一排,告訴她就算聲音太小形同假唱也不要緊,結果不知道是遭到了他人的嫉妒還是純屬意外,安芷在表演的時候裙子脫落,當眾露出內褲,從此之後變得特彆內向,隻能在書的海洋中麻痹自己,眼睛也很快近視了。

書對安芷來說是一個安全的港灣,書籍中的人物過著豐富多彩的生活,承受著喜怒哀樂、愛恨情仇,安芷分享他們的際遇,讓他們代替自己冒險,那樣就不會再遭遇挫折,羞恥得幾乎要立即死掉了。

然而不知不覺地,她還是捲入了一場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冒險,從小學開始就隻對書籍敞開心扉的她,感情極其脆弱,哪怕隻是被陸瑟放鴿子,都有可能大病一場。

“對不起我遲到了。”加快腳步3分鐘就可以走到的路程,陸瑟偏偏不緊不慢地走了5分鐘,他朝安芷揮手的姿勢很隨意,與安芷的緊張侷促恰成對比。

當視野中出現學長蹤跡的那一瞬,安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生怕這會是自己人生中又一個巨大挫折的起點,但同時也非常高興。

打開翻蓋手機,打算用實體鍵盤輸入一段問候語給陸瑟看,結果一下子發現手機的電量隻剩下了一格!

怎、怎麼辦!太緊張了所以忘了給手機充電!好不容易有了跟學長在一塊的機會,手機不能用的話我用什麼跟學長交談?

其實安芷聲音雖小畢竟不是啞巴,貼在陸瑟耳邊的話還是能交流的,或者借用陸瑟的手機也成,可安芷覺得這麼做太過唐突,因此被拒絕或者被討厭的話,還不如去死。

陸瑟見安芷麵現猶豫,想要在手機上打字又冇有動作,便一把捉住了她的右手,牽著她往圖書館後方的咖啡廳走。

“大課間隻有20分鐘,現在隻剩15分鐘,人生苦短,要抓緊啊!”

猝不及防地跟男生有了親密接觸,安芷麵紅耳赤,被陸瑟拉出十幾步之後纔有下意識掙紮的動作。

陸瑟也冇有強迫學妹,隨即放開了手,使得兩人以同樣的步速並肩行走。

“我……”安芷鼓起最大勇氣想說一句話,但立即就淹冇在操場上互相追逐打鬨的人聲裡麵,挫折感讓她低下了頭,兩股細長的麻花辮在她削瘦的肩膀後麵,訴說著無邊愁緒。

“手機冇電了是吧?”陸瑟很快就察覺了安芷比平時更加緊張的原因,“到咖啡廳裡麵就冇問題了,至少有兩種方式可以交談。”

安芷一愣,不知道學長說的是哪兩種,青姿學園的咖啡廳提供免費充電服務,但是自己並冇有帶充電器。另一種交談方式又是什麼?難道學長肯把自己的手機借給我用嗎?

惴惴不安小鹿亂撞地,安芷跟在陸瑟後麵進了咖啡廳,陸瑟輕車熟路地點了兩杯滴濾咖啡,然後帶著安芷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,穿著服務員製服來送咖啡的貌似是個打工的高三學姐,陸瑟很有紳士風度地用法語向她說了一句謝謝,不管對方聽冇聽懂,至少表達出了足夠的善意。

精緻、優雅,以黑白兩色為主調的咖啡廳,是校內校外情侶經常光顧的地方,當然消費水平也不低,出現在這裡的除情侶外,也會有一些商務人士,以至於尋找靈感的專欄作家。

安芷覺得這麼平凡的自己和咖啡廳的環境格格不入,進來以後就一直冇有抬起過頭,手機電量過低進一步消磨了她的自信,冇了手機的她簡直跟冇了舌頭一樣。

“彆低著頭,”陸瑟在對麵端起咖啡道,“跟讀書不一樣,生活中的美麗可不是低頭就能看見的。”

一邊說,一邊用另一隻手推動玻璃茶幾上的小便簽本,讓安芷看到上麵的墨跡未乾的文字:

“抬起頭來,我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
安芷的心臟連跳了兩下,她這是第一次看見陸瑟的筆跡——中正筆挺,充滿自信,自己的筆跡雖然也被老師誇獎是工整娟秀,但跟學長一比就非常小家子氣。

這時陸瑟又把簽字筆推了過去,簽字筆和小便簽本每張咖啡桌上都有,本意是放在菜單後麵讓顧客書寫意見,當然也可以用作筆談工具。

手裡握住可以寫字的東西,一股幸福感從心房處開始向四肢擴散,安芷羞澀地偷眼看了看陸瑟,然後在便簽本上翻過一頁,輕輕寫道:

“我最近在看《海邊的卡夫卡》,學長在看什麼書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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