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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竹冷 作品

第698章 絕筆

    

出了斷魂淵後,王安琪走在最前方領路,時不時回頭偷看兩眼,心頭惴惴不安。

寧不凡攙著許君,兩人跟在王安琪後麵,走走停停。

長達二十二年的囚禁,足以讓許君對外麵的一切事物感到新奇。

或是一片飄搖在半空的落葉,或是幾隻掠過天際的飛鳥,都會讓許君駐足停步,思慮良久。

寧不凡瞧著這一幕,鼻頭微酸,心底輕聲歎息。

過了半晌,許君終於回過神來,微微搖頭,“走吧。”

臨近傍晚。

三人終於抵達山下,見到了一直在等待他們歸來的許清。

或是八月的日頭過於酷烈,此時明明是日落西山,空氣裡卻仍然殘留著濃鬱燥熱。

寧不凡抹去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,讓出身位。

許清走上前,攙著許君的手臂,“姐姐,你的身體......可還扛得住?”

許君輕輕拍了拍許清的手,低聲道:“彆在孩子們麵前說這些。”

許清點了點頭,看向一旁竊竊私語的王安琪和寧不凡,問道:“你們倆......又在說什麼呢?”

王安琪瞥了寧不凡一眼,老實回道:“寧鈺讓我拿些筆墨,他說要練字。”

練字?

許清略微皺眉,卻也冇有多想,遂將其拋之腦後,“先回去再說。”

他們回到村子時,黑暗籠罩著整片天地。

走在村子裡唯一的寬闊道路上,依稀能瞧見路邊不遠處,有微亮的燭光。

李夢璃,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,正站在閣樓前,麵帶淡淡笑意,略微擺手。

許君拱了拱鼻子,心底泛起陣陣波瀾。

她趕忙走上前,輕聲喚道:“娘......”

李夢璃目光複雜,上下打量一番,緩聲道:“君兒,你雖被斬了武道前路,卻仍有機會再臨一品......這麼多年,你受委屈了。”

許君抹去眼角水霧,搖頭道:

“孩兒當年鑄成大錯,遭受宗門責罰也是在贖罪,孩兒心裡從無半分委屈。隻是,這麼多年來,孩兒冇有侍奉在娘身邊,是孩兒不孝......”

李夢璃拉著許君的手,往院子裡走,笑道:“再多說,可要涼了飯菜。”

院子裡,湖畔旁,擺了一張長長的木案。

五張小巧精緻的石椅,圍繞木案擺放。

桌案上,靜靜躺著幾碟仍在冒著騰騰熱氣的綠菜。

每個座位前,各擺放一碗泛著淡淡光芒的白飯,碗筷皆有。

菜肴雖然簡單,卻不失溫馨。

吃飯時,王安琪忽而湊到寧不凡耳畔,眨了眨眼,賊兮兮道:

“這可是靈米,向來隻有老祖宗和德高望重的長輩們,纔有資格享用。這些年來,我攏共也就吃過兩次。你多吃點兒,對你身體有極大裨益,一會兒啊......我再給你多盛幾碗!”

寧不凡聽了這話,隻覺得有些好笑。

他伸手撥下王安琪嘴邊粘著的一粒白米,敦敦教誨道:

“你我皆是晚輩,在長輩麵前要謙遜守禮,不可逾越。再說了,不就是區區白飯嘛......我又不是蕭晨那餓死鬼,犯不著為了這幾口飯菜,墮了臉麵。”

王安琪似懂非懂,“可靈米,真的很香啊。”

寧不凡搖頭笑笑,“瞧你這副冇見過世麵的樣子。”

他拾起筷子,撥了口白飯,送入口中,輕輕咀嚼。

一瞬間,體內似乎有陣陣暖流遊過,四肢百骸通體舒暢,連帶著一整日的疲憊,也消弱幾分。

靈米?

原來......是這個意思啊。

寧不凡舔了舔唇,三兩口便將碗中白飯掃入腹中。

這時,王安琪正要去盛飯,可剛踏出一步,卻被寧不凡拉著肩膀按在椅子上。

寧不凡將手中空碗遞向身前,輕咳一聲掩飾尷尬,厚著臉皮道:“確實香。”

許君停下碗筷,柔聲道:“鈺兒,這靈米可不是尋常稻穀,它是滋潤身軀的藥物。你還未入一品,吃一碗便夠你消用數日,若是再多吃,倒會適得其反。”

畢竟,是藥三分毒。

也唯有入了一品的武者,才能不受其影響。

許清看了王安琪一眼,皺眉訓斥道:“你就知道吃!除了吃你還會做些什麼?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,跟你說幾遍了,多跟你姐姐學學!”

王安琪癟著嘴,眼淚汪汪,心中有委屈,卻不敢反駁。

寧不凡走到王安琪身邊,安慰道:“冇事,是我貪嘴,怪我了。”ωww.五⑧①б0.℃ōΜ

李夢璃看著眼前這一幕,麵上露出一抹舒緩笑意。

上了年紀的長輩們,最願意瞧見的,便是兒孫滿堂,闔家歡樂。

即便是喧雜些、吵鬨些,也是樂在其中。

......

夜色深沉。

眾人循序出門。

閣樓的對麵有一座大院子,穿過迴廊便能瞧見四座簡陋的屋舍。

這裡是王安琪與王安雅從小長大生活的地方,也是許君與許清以前的住所。

雖說武者入一品後,無需以睡眠來恢複精力,但大多數的武者仍然保留著以往的習性。

夜幕則眠,破曉則起。

許君與許清各回屋舍歇息後,王安琪領著寧不凡來到了餘下的一間屋子裡,又從廂房找來了紙筆硯台等物。

做完了這些。

王安琪便待在一旁,開始磨墨。

她極為熟絡的將清水滴入硯麵,磨了一會兒,又將墨汁推入硯池,反覆研磨。

不過半炷香過去,硯池便有了一半墨水。

王安琪的動作恬靜輕緩,也瞧得出來,她確實曾在無數個黑夜裡,勤修苦練書畫之道。

寧不凡拍了拍緩緩撥出口氣,提筆蘸了些墨水,便在宣紙上寫字。

王安琪磨好了墨,探出小腦袋,從寧不凡袖底鑽出來,看著宣紙上一大片龍飛鳳舞的玩意兒,茫然道:

“你......這是在作畫?”

寧不凡老臉一紅,嚴肅道:“書法,你懂嗎?這是書法!”

他的字向來是不好看的,仿似狗爬一般。

若是旁人不認真看上兩三遍,很難理順字句。

有的時候,連寧不凡自己看著從筆下寫出來的字,都會茫然自語——這他孃的,寫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?

他從不愛寫字,自然也冇有練字的道理。

若是王安琪足夠瞭解寧不凡,便會明白——寧不凡並不是在練字,而是在寫信。

一封又一封。

這每一封信,要交付的人,和信中交代的事情,都不一樣。

但這些信裡的末尾處,都會留下四個相同的字。

——寧鈺絕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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