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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竹冷 作品

第1078章 願以死成道者(上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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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村。

‘篤篤——’

大黃狗敲了敲王寡婦的院門。

開門的卻是李嬸。

李嬸蹲下身,使勁揉了揉大黃狗的頭,笑吟吟道:“你這孩子,大半夜的來這裡做什麼?”

大黃狗歪著頭,想了一會兒,說道:

“方纔,陳小子趁著藍喬睡著,偷摸跑出了村子。我來找王嬸,是想讓王嬸看看能不能找到陳小子的蹤跡。這小子忒不厚道,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,若非我嗅覺靈敏,怕也要被他蒙了去。”

李嬸捏著大黃狗的臉,左看右看,笑眯眯道:“在我麵前,怎敢說謊?”

大黃狗臉不紅氣不喘,“我生性敦厚,說不來騙人的話,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,蒼天可鑒。”

李嬸略微抬頭,望了眼緋紅似血的天幕,伸出纖細指尖,輕輕點了下大黃狗的頭,“子期藏身誅仙劍,自然要做誅仙劍該做的事情連我都能看出來他是去找不凡了,你會看不出來?說不定啊,這事兒,還是你慫恿的!”

大黃狗見李嬸已經看破,索性也不再隱瞞,點頭道:“冇錯,是我勸他去的,不過我也隻是隨口一說,冇想到他真去了。”

李嬸輕哼一聲,轉身往院子裡走,“今日人間遭難,你是擔心你王嬸學那老王頭一樣往天上去,逞年輕人的威風,所以才深夜來過來勸說,是吧?”

大黃狗冇有回話,而是跟著李嬸一路走到院子裡,左看右看,卻冇有瞧見王寡婦的人影,

李嬸尋了張椅子坐下,正色道:“那你覺著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院子裡?”

大黃狗心頭一沉。

李嬸抿了口茶,輕聲道:“我也是來勸她留在人間的。”

然而冇有勸住。

大黃狗歎了口氣,落寞離去,走到村口時,遠遠便瞧見了張伯蹲坐在村口柳樹下,手裡頭捧著一個破碗,埋頭隻顧著吃。

分明是滋味寡淡的清水掛麪,他卻吃得津津有味。

“爹爹!”

一位十**歲的年輕女子一路小跑過來,蹲坐在張伯身旁,攬著張伯的手臂,輕輕搖晃,“這麼晚了,你怎麼還不回去啊?”

這位年輕女子穿了一身紫羅蘭綢緞長裙,身段婀娜,容貌秀美,儼然是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娟兒。

難怪人家都說,女大十八變。

張伯看了眼娟兒,柔聲道:“你娘不讓咱們父女相認,若是她聽到你喚我爹爹,她又該生氣了。”

要說張伯與劉嬸之間的愛恨情仇,還真能說一籮筐出來。

兩人在江湖上就是一對生死冤家,誰也不服誰,見麵就要開打,後來村長將兩人拐來柳村,兩人索性放下江湖恩怨,成了好友,漸漸的,日久生情,在一個偶然的月黑風高,兩人結為夫妻。

幾百年下來,雖然時常為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,但也能做到相敬如賓,不過啊,這村裡的王大爺可不是個好東西,常常拉著陳富貴和張伯躲起來偷摸喝酒吹牛,這幾個老東西偏偏為了臉麵,還都硬挺著不用道行解酒。

男人喝酒,倒也不是啥大事兒,可哪有天天喝的醉醺醺回去的,劉嬸一氣之下,將張伯踹出房門,說是老死不相往來,不過張伯每次偷摸往劉嬸的院子裡鑽,劉嬸也冇攔著,兩人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了一年又一年。

可在外人麵前,兩人仍是互遞冷臉。

寧不凡走出柳村的時候,劉嬸也纔剛剛生下娟兒,雖然村裡人都知道娟兒是張伯的女兒,劉嬸卻不許娟兒喊張伯為爹爹,一晃而過,便是十**年的光景。

真可謂是,時光韶華,光陰如箭。

“孃親嘴硬心軟,”娟兒捂嘴輕笑,“方纔孃親還讓我喚你回去呢,說是要給你做一大桌好飯菜。”

張伯搖了搖頭,“你回去跟你娘說,什麼時候我都可以回去,今日卻是不成。”

娟兒心頭疑惑,問道:“為什麼啊?”

張伯沉默片刻,說道:“不為什麼。”

娟兒離開之後,冇過一會兒,劉嬸怒氣沖沖的走到柳樹下,拽著張伯的衣領往地上狠狠一摔,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臭罵,“你個冇良心的狗東西,半隻腳都要踏入墳塋了,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二三十歲的年輕人?你逞什麼年輕人的威風呢!”

張伯默默坐起身,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。

劉嬸伸手指著張伯,氣的指尖亂顫,“江湖上的事情,都是那些年輕人的事情,跟你個老不死的老混蛋有什麼關係,你在這兒呆著做什麼,還不快跟我回去!”

張伯搖了搖頭,“什麼事情我都可以依你,此事不成。”

劉嬸怔神半晌,指著張伯腦門子的手,終究是垂了下來,顫聲問道:“你什麼時候成了這般大義凜然的人了?”

張伯緩緩站起身,嗓音平緩,“人間的安危,我可以為了你們而不顧,我也可以苟且偷生,任憑千夫所指,我不在乎!可是我一個老兄弟,鑄劍而死!我另一個老兄弟,伐仙而亡!我與蒼天有仇!不共戴天之仇!”

他轉過身,深深望著劉嬸的眸子,問道:“你說,我能讓我那兩個老兄弟的血白流嗎?”

劉嬸默然落淚,再也不說話,隻是走上前,為張伯理了理衣裳。

男人至死是少年。

天穹深處,血雲遍佈,像是一團燃燒了整座天幕的烈焰。

天門之前,數百位金甲仙人列陣而出,宛若金海懸頂,蓋壓人間,單憑這股氣勢,便可攪亂雲海。

江湖的畫卷,以絢爛的色彩描繪出二十二位大修行者的身影。

仙人當頭。

這二十二位大修行者,卻毫無哪怕一絲一毫的畏懼。

首當其衝的人,自然是蕭晨,他早便按捺不住胸膛洶湧燃燒的烈焰,猛然抬手,引落千道猙獰可怖的暗紫神雷,再前一步,腳踩雷霆,藉著雷霆之勢,徑直衝仙人陣列,猛然一拳砸飛一位握著巨斧的仙人,大聲道:

“來來來,讓天上仙人也見見天上神雷!!”

‘哢嚓!!’

千雷驟然砸落,整座天幕被撕裂,幾乎照亮半座人間。

這一幕,讓身後眾多大修行者熱血沸騰,拍手叫好。

刑天普智兩人,不甘示弱,一前一後,要與蕭晨並肩其上,普智要快上一籌,兩手結印,化作一張巨掌,朝紫雷肆虐的仙人陣列便是一掌落下,“掌中佛國!”

刑天哈哈笑道:“你個假和尚,怎麼還敢用我佛門秘法,瞧好了,我教你看看什麼叫做,神佛降世!”

他話音剛落,身形驀然拔高數百丈,宛若撐起天地的巨人,周身梵文纏繞,佛音浩蕩,宛若一尊人間活佛,渾身上下流光溢彩,一手豎於身前,遙遙行了個佛禮,另一手作掌,猛然砸落,狂風爆鳴!

荀千雲與趙政相視一眼,會心一笑。

他們哪裡看不出來,刑天所使的道法,是琉璃金身進階之後的的佛陀金身,看來佛門當真該興。

荀千雲猛然踏前一步,直掠千丈,“來,見見浩然正氣!”

他猛一揮袖,天幕之上,忽然綻放出大片白光,白光過去,竟然是一卷緩緩翻頁的書籍,竟以氣勢壓退七八位聯袂而來的仙人,

趙政緊隨其後,一手握書,一手提劍,問心劍意與君子九思齊齊施展開來,與三位儒門仙人爭鬥,竟是不落下風,往往袖袍輕擺,便是劍雨紛呈。

葉辰仗劍而來,大袖飄搖,輕鬆寫意的遞出一劍,天地間無數道刺耳蟬鳴竟然壓下滾滾雷鳴,上千蟬翼宛若利箭般疾馳而出,直覆仙人,“仙人頭顱,我劍可取?”

仙血瀰漫,金雨沸騰。

自然可取!

葉昊眼眸之間,儘是劍光笑意,一人攔下十二位劍仙,身若遊龍般穿梭其中,遊刃有餘,緩緩撥出一氣,化作千柄飛劍,徑直劃過仙人胸膛,爽朗笑道:“柳先生,葉昊也敢貪風流!”

“殺!!”

沈默、餘安、江川,三位刀修聯手,宛若開天之斧般,猛然鑿入仙人陣列,也不論身前是何人,一刀接著一刀,淩銳無比的刀光似要將天穹斬斷,與周旁仙人殺作一團,血焰齊綻。

一位劍意驚人的劍仙,正要朝三人落劍,忽然察覺危險,略微偏頭,眼角滲血,方纔若不避讓,這一劍便要取下他的頭顱,側目看去。

葉麟緩緩走來,靦腆笑道:“我覺著,你應該是握劍的仙人裡麵,最厲害的劍仙。”

這位劍仙微微皺眉,“既然知道,何敢前來?”

葉麟認真說道:“正因知道,這才前來。”

劍仙拔劍而出,朝葉麟當頭落下,冷聲道:“豎子安敢如此狂妄!”

葉麟倒提晦暗長劍,與仙人的劍鋒相抵,輕聲道:“仙人為何如此可笑!”

‘轟!!’

劍光一瞬佈滿天穹,雲海儘散。

劍仙被葉麟逼退數十丈,猛然吐出一大口血,目光驚駭。

葉麟緩步上前,說道:“忘了說,我也是人間握劍之人裡,最厲害的。不對小師叔纔是。”

遠處,獨孤日天翻了個白眼,略微錯步,奮力提劍,以劍禦氣,斬落一位仙人頭顱,將沾染仙人之血的長劍抵在袖口,緩緩擦拭,無奈道:“我為啥就這麼冇有存在感?”

一旁,江楓孤身鏖戰四位仙人,聽到了獨孤日天的感慨,還不忘搭話,打趣道:“獨孤小子,你一個喝洗澡水的,怎敢與麟公子作比?”

獨孤日天劍光再掠,朝身後疾馳刺去,將一位仙人出手偷襲的仙人穿成了個糖葫蘆,抽出劍身後,聳了聳肩嘲弄道:“也總比你這個睡了一覺就破境入不惑的庸人要強。”

江楓一劍逼退四位仙人,趁著閒暇,一步掠過數十丈,狠狠一腳將獨孤日天踹飛出去,這才心滿意足的回身,繼續鏖戰。

一位槍仙正要掠空,迎麵便撞見一道破空而來的青藍火焰,趕忙以槍抵擋,‘轟!’的一聲,竟被火焰纏繞上身軀,慘嚎也冇來得及,便被焚燬成灰燼。

聞人雨澤身影虛幻劃過,輕緩抓起青鸞神槍,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搖頭道:“這就是仙人?”

諸葛軒逸遙遙望著這一幕,羨慕不已,高聲道:“聞人雨澤,你的青鸞借我使使?”

聞人雨澤聞言,笑道:“你小子,可冇拿起這杆神槍的資格!”

一位手持重斧的仙人趁著兩人搭話,以萬鈞之力,狠狠砸向諸葛軒逸的腦袋。

宛若泰山懸頂!

‘轟!’

一道巨響。

燕十三提著流水之刃攔在諸葛軒逸身前,攔下巨斧,皺眉道:“廝殺之時,切莫分神!”

說話間,燕十三另一手催掌,身旁三尺儘皆化作清澈泉水,直覆仙人,一瞬便落下上百劍。

‘嗡——’

劍光大亮,劍意鋒寒。

仙人大口吐血,跌落凡塵。

這些來自人間的大修行者,幾乎在一個瞬間便與數十倍於己的仙人殺作一團,整座天幕儘是刀光劍影,金雨瀰漫,陣陣轟鳴。

殺陣之外。

王十九與仵世子陽落子對弈,一身氣機幾乎耗儘的張火華自然成了觀棋之人。

他們是在下棋,也不是在下棋。

因為,他們眼底的棋盤,是整片天幕,他們手中捏著的,不是棋子,而是仙人的‘命運’。

仙人本無命,落入人間,便歸於命運統轄。

王十九以真名執柄命運,自然可以輕易擦拭仙人的命運軌跡,像是捏死一隻螻蟻般,輕鬆寫意。

往往一子落下,便要有隕星墜落,便要有一位仙人血肉炸裂,化作金雨飄向人間。

他們各落子二十六,也就是說,他們已經殺死了五十二位仙人。

王十九又落下一枚黑子,斂起袖袍,看向仵世子陽,皺眉道:“這群仙人本就這般孱弱嗎?”

這話,給張火華整的無言以對。

仵世子陽微微搖頭,沉吟道:

“仙人並不孱弱,事實上,他們曾經都是人間最有天賦的大修行者,實力極強。隻不過,他們來到人間的那一刻,便會成為謫仙,一身實力消減大半不說,還會沾染人間的氣息,有了命運脈絡。”

“他們在天上,你是奈何不得他們,但他們一旦謫凡,便落入你的股掌之間。天道無法下凡,你竊據天道權柄,可以說如今的你,就是他們的主子。”

王十九歎了口氣,“可惜,棋子要一枚枚落下。”

可惜,仙人要一個個殺。

即便他們殺得很快,但與仙人鏖戰的人間大修行者人數實在太少,已經有七八位大修行者身負重傷,氣機消減大半,而仙人的氣機,近乎無窮。

這一戰,即便是勝,大概也是慘勝。

忽然。

一道倩影掠過高空,步步生蓮,身影化作殘影,激射而出,霎時便落入戰陣中央,一雙素手像是蝴蝶般翩翩起舞,拍得七八位仙人倒飛數百丈,血灑長天。

倩影之後,再有一道人影緊隨其後,一雙仿似能將天穹砸碎的鐵拳,轉瞬便將三位仙人砸的骨斷筋殘。

王寡婦與張伯,麵色淡漠,聯袂而來,殺入仙人陣列,不斷收割著仙人頭顱,宛若天神降世,將已然陷入頹弱的局勢徹底逆轉。

張火華忽而愣神,脫口而出道:“人間怎會還有天順地仙?”

若非天順,如何能夠摧枯拉朽般橫推這群仙人?

王十九往戰陣方向看了一眼,“這是柳村之人。”看書溂

仵世子陽沉吟道:

“柳村之人,皆是曾經無敵於江湖的高手。十幾年前,武道大開的那一日,柳村裡的這些前輩,便有了躋身天順之境的資格,他們什麼時候走入天順之境,都不算奇怪。”

王十九輕輕點頭,感慨道:

“若是柳先生當年能夠活下來,今日定然也能走入天順之境。他若天順,憑他一人一劍,便能殺光這群謫凡仙人可惜啊,可惜。”

仵世子陽搖頭道:“自古以來,聖人必死。為武道開山,堪比聖人再世,是真正的逆天之舉,哪裡能夠活得下來?也是因此,咱們惜命如金的老祖宗,纔會選擇讓柳先生去赴死。”

王十九搖了搖頭,長歎口氣,“唉——都是算計,說來無趣,不如下棋!”

大神雨落竹冷的蟬聲且送陽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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