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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竹冷 作品

第1063章 子陽跪天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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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國,洛水城。

仵世子陽立於後院,略微仰麵,望著天穹深處的風雲變換,看了許久才收回目光,看向斜倚在假山假寐的王十九,說道:“刑天走入不惑之境了。”

王十九翹著二郎腿,抖啊抖,似乎冇將這事兒放在心上,隨口道:

“刑天與葉辰的天賦,雖然比咱們差上幾分,卻也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稟,他們什麼時候走入不惑之境,都不奇怪。再說了,刑天入黑獄,又不是受刑,而是研讀佛經。他靜心修行了十餘載,憑藉自身天賦,走入不惑之境,是理所應當之事。”

“葉辰身死之後陷入沉眠,這一十七年蟬的道法我研究過一陣,沉睡之人,並非懵懂無知,而是默默品悟劍意,也算修行。如今,一晃而過便是十四五年,算算時辰再有一年半載,便該醒了,醒來那刻,大概也能邁入不惑之境。”

仵世子陽輕輕頷首,“幸甚。”

王十九一骨碌從山上翻下來,忽然問道:

“說起葉辰我記得你當年可是將他按在地上狠揍了三天三夜,若非刑天和王安琪攔著,他早就被你打死了。這廝性子剛直的厲害,離開燕國之後拚命修行,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找你報仇,你就不怕他醒來後抄起仙人劍砍你,那可是仙人劍!”

仵世子陽瞥了王十九一眼,淡淡道:“越是剛直之人,越是敗得起,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,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之輩?”

王十九聳了聳肩,無奈道:

“我不就是將你揍了一頓、摳了你的眼珠子、險些將你活活打死嗎,這點小事兒你怎麼還記在心裡?話說回來,到了不惑之境,已經足以血肉重生,按理說你的重瞳早便重生了,這十幾年來一直蒙著黑布是乾啥呢?”

他說著便要伸手去摘仵世子陽眼前蒙著的黑布。

仵世子陽一巴掌將王十九的手拍飛,說道:“寧師退隱江湖了。”

王十九捏著下巴,思索片刻,“不對啊,他還冇弄死我,為啥就退隱了?”

仵世子陽沉吟道:“你知道,這預示著什麼嗎?”

王十九想也冇想,下意識便回道:“莫非是他良心不安,知道自個兒做錯,誠心悔過了?”

“唉——”

仵世子陽無語凝噎,重重歎了口氣,轉身離去。

雖然,他已經儘量低看王十九,但是,他忽然發現,對這廝還是有些高看了。

並不是王十九過於愚蠢,而是仵世子陽的思維跳躍性,常人難以企及,兩人言談之間,王十九在很多時候,無法順著仵世子陽的思路來思考問題。

譬如方纔那一問,寧立退隱江湖,預示著什麼?

這個問題的答案很複雜,冇有多少人能夠聽明白。

紅塵仙在三千多年前寫下三卷天書,既是書寫記憶,又是托付重任,祂將對於後世的佈局悉數寫在上麵,等待著能夠繼承祂意誌的後輩。

寧立悟透三卷天書,因此入世。

寧立歸隱江湖,預示著他已經做完了紅塵仙安排的所有事情。

換而言之,這長達三千多年的棋局,是一局與天道博弈的棋局,上一任執子之人,便是寧立,寧立落下了他的最後一手,但這局棋,還未分出勝負,那麼,便該有下一任執子之人。

而這一任執子之人,便是成為了紅塵仙的寧不凡。

也就是說,從寧立退隱江湖的那一日開始,有資格與天道對弈的人,便隻有寧不凡了,天下大勢為棋局,世間眾生為棋子,無論是仵世子陽亦或是王十九,皆會成為寧不凡的手中棋子。

仵世子陽想對王十九說的是——寧不凡已經不再是寧不凡,他已經成為了一位高深莫測的棋手,從此之後,天下時局便是截然不同,我們現在正在做的、以及將要做的事情,都逃不出他的目光凝視。如果,我們做錯了事,他一定會來阻攔,直到今日他冇有出現在我們麵前,隻能說明,我們正在做的、以及將要做的事情,是真正對的事情,大勢便是如此。

唯有看明白這一點,才能稱得上是聰明人。

看明白這一點後,仵世子陽便安心了,他會一如既往的護著王十九的性命,即便天順當頭,也該護著王十九。

這事兒很複雜,即便說給王十九聽,這廝估摸著也聽不明白,既然多說無益,不如轉身離去。

王十九見仵世子陽離去,樂嗬嗬道:“這小子怎麼跟個憨批似的,說不過我,掉頭就跑?”

“什麼天機榜二,也不過如此嘛!”

夜幕降臨,彎月銜枝。

逍遙觀,廢墟之上。

鬚髮皆白的半夏,盤膝坐在一處倒塌的涼亭石桌上,目光帶著睏倦,身子越發佝僂。

春風忽來,細雨飄搖。

半夏微微抬眉,看到一襲黑袍踏風而來。

“哦,是子陽啊,今日怎麼想著來探望老朽了?”

這一刻的半夏,不再是肩與天齊的天順老祖宗,而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遲暮老人。

仵世子陽微微躬身,行了一禮,輕聲道:“我若不來逍遙觀,老祖宗也會去國師府,既然如此,不如子陽前來拜見。”

他這話裡,藏著深意。

話音落下,仵世子陽略微揮袖,取來春風,釀成美酒,又捏來個晶瑩的白玉杯,倒滿之後,雙手奉上。

半夏接過酒杯,溫和笑道:“你師父寧立,是九霄天的孽徒,冇想到他親自教出來的孩子,卻是這般孝順。”

他說完話後,像是長輩給晚輩塞糖果一般,將逍遙觀的令牌不由分說的塞入仵世子陽的袖口,慈祥笑道:“往後啊,這逍遙令,便交給你了。”

這不僅僅是一塊兒令牌,更是整個宗門。看書溂

半夏將逍遙令托付於仵世子陽,便是將整個逍遙觀托付於仵世子陽。

這一幕,不知為何,竟有些莫名心酸。

仵世子陽接過令牌,後撤數步,雙膝跪地,重重叩首,猛然拔高聲調,大聲道:“子陽不孝,請老祖宗赴死!!”

聲音激盪而出,宛若天降神雷,轟然作響。

半夏以渾濁的目光,深深望著這位令他十分欣賞的後輩弟子,似乎時間凝結,一時無言。

‘嘭!’

仵世子陽再叩,頭破血流,高聲道:“為了人間,請老祖宗赴死!!”

半夏忽然哽咽,潸然淚下。

數千年來,六位老而不死的弟子,為了貫徹師尊的心念,兢兢業業的守著人間安危,無數個日夜,不敢生出絲毫異樣心思,這份責任與使命,實在太重了,重到讓他們無法喘息,重到壓彎了他們的脊梁。

這一刻,半夏感到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心酸與苦楚,還有釋懷。

並不是因為他覺得仵世子陽做錯了事情,而是因為,他在這一刻終於明白,仵世子陽一直在做對的事情。

曾經為了掃平人間的高山,不惜拚儘一切的那些人,終究成為了人間的高山。

那麼,此時此刻,該做的最後一件事情,便是安然死去,不再成為阻攔後輩前行的高山。

半夏舉杯對月,飲下杯中佳釀,緩緩閉合雙眼,輕聲呢喃,“師尊恕弟子不孝。”

淚痕濕衫,望舒嵐煙,漫天春風,久久不散。

子陽跪天,直至天明。

大神雨落竹冷的蟬聲且送陽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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