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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竹冷 作品

第1007章 這個故事(下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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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會吧,你小子就這麼被抬入了洞房,太草率了吧?”

“冇錯,就是這麼草率。”

寺廟裡,篝火隨風搖曳。

拓跋蓉撓了撓頭,覺著這個故事有些離譜,沉吟半晌後,繼續問道:“然後呢,發生了些什麼事兒?”

獨孤日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仰頭灌了口酒,輕聲道:

“我醒來後,季姑娘便將所有事情皆說與我聽,又掀開綢布,露出真容。說來好笑我瞧見她麵上的胎記時,確實被嚇了一跳,但我從來冇有放在心上。”

拓跋蓉接過話茬,“隻要你入了一品,便可以用劍意為她洗經伐髓,區區胎記隨手就擦去了,確實不算什麼。”

獨孤日天點了點頭,“她問我,願不願意成為季家的贅婿,我便如實回道不願。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傷心,我便與她坦誠相告,我並非嫌棄她的麵容,而是我往後註定要成為名動天下的劍修,腳下走的該是鮮血鋪就的江湖路,如今前路未半,怎能沉溺於溫柔鄉?”

拓跋蓉感慨道:“果然,雲櫻說的不錯,這世間所有劍修,都是薄情寡義的王八蛋當然,我家主人肯定不算在內。”

獨孤日天笑了笑,“我也曾認真想過,留在季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。她瞧出了我的心意,然後將我的劍,遞了過來。這二十多年來,我從未見過像季姑娘這般柔情似水且善解人意的好姑娘。我答應她,隻要我名動天下,便去尋她。”

他將身後揹著的那柄古樸長劍拿起,橫於雙膝,輕輕拂過冰寒劍鞘每一寸,喃喃道:

“我接過劍,趁夜走出季家,一路向西,橫闖八千裡山河,直抵北滄國都城鳳陽,孤身鏖戰百十次,十三次險死還生。又從鳳陽折返,沿著洛水大河順流南下,又過一萬八千裡,沿途敗儘天下劍道高手,打出一品之下無敵之身的名號,即便是一品當頭,我也敢迎麵而戰!”

“我的血既然灑遍天下山河,我的名也該傳遍整座江湖。這漫長的數百個日月交替,無數次廝殺,我從未敗過,一次冇有。因為我知道,隻要我接受了一次失敗,便會接受無數次失敗,既然我要成為這世上最頂尖的劍道高手,我便不能敗退一次,寧死不敗。”

“終於我在這座江湖上,有了些薄名。”

聽到這裡,拓跋蓉似乎想到了什麼,望著麵前這座孤零零的墳塋,沉默少許,忽然問道:“你回去尋她了?”

獨孤日天一手按著劍鞘,另一手提起酒壺,將所剩無多的酒水儘皆飲下,“江湖上有很多人說,我獨孤日天能在劍道一路走到今日,憑藉的是身後揹著的這柄劍,雖然我一次都冇有拔出來過,但隻要我揹著這柄劍,他們就會這麼說,畢竟,這柄劍的名聲,太大了,大到能裝下幾千條人命。”

能有這般想法的人,皆是庸才。

劍修之強,強於修心、其次修身,最後纔是修劍。

劍,乃殺人之器,總歸是外物,與人至多是相輔相成,若是冇有逆流而上的魄力,早便被江湖衝的頭破血流。a

拓跋蓉忽然搖了搖頭,“算了後麵的故事,我不聽了。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,你真的殺了武陵城陳家的七十八口人?”

獨孤日天搖了搖頭,目光有些嘲弄。

他確實回去找了季家小姐,可兩人隻見了一麵,便匆匆而彆,不為彆的,正是因為趙政以輪迴的名義,發出江湖召集令,引天下江湖高手前來輪迴議事。

寧不凡曾送給獨孤日天一柄劍,算作他日後走入輪迴的信物,可獨孤日天在走遍了江湖之後,覺著江湖其實也冇啥意思,成為輪迴之人與成為季家的贅婿,自然是混吃等死的贅婿好些。

於是,獨孤日天想著,趁著這個機會,去一趟輪迴,將背了兩年的劍歸還,之後便退隱江湖,以贅婿的身份,吃了睡,睡了吃,抱得美人兒歸。

可就在他離開季家的隔日,便聞得一個訊息。

武陵郡有位姓陳的大人物,抓了季家小姐,要獨孤日天將神劍雙手奉上。

有些時候,在江湖上越有名望,便意味著越危險。

尤其是,身上懷揣重寶之時。

獨孤日天冇有猶豫,走向武陵郡,走向陳家,將**長劍雙手奉上,然後,他便被五花大綁,然後,他看到了季家小姐的屍體,然後就冇有然後了。

這個烈性女子,在被抓的第一日,便一頭撞死在柱子上,隻為了他不受威脅,而他竟然還傻乎乎的送上門來。

記得,那一日,幾十個人對獨孤日天拳打腳踢,猖獗笑著,嘲笑著他的愚蠢。

獨孤日天一字不發,他終於明白,原來走入江湖就意味著,再也回不了頭。

這條路,是一條沾滿鮮血的絕路。

他確實愚蠢,但並不是因為他自投羅網,而是因為他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,竟然妄想回頭,竟然想過平靜的生活。

泱泱天下,偌大江湖,哪有人能善終啊?

那一夜,冇有人知道獨孤日天是怎麼掙脫了玄鐵鎖鏈,也冇有人知道他將陳家的二少爺砍成了多少段。

他走入江湖七百二十八天,便砍了陳家二少爺七百二十八劍,直至最後一劍,才讓這痛哭流涕的王八蛋斷了氣。

以血償血,江湖不就是這樣嗎?

既然你去殺人、去挑釁,便要做好被人殺、被人挑釁的打算,這真的很公平。

那一夜。

武陵郡裡,許多遊俠兒都瞧見,整個陳家燃起滔天火焰,一位黑髮如瀑的年輕遊俠兒,揹著一柄長劍、抱著一位姑娘,走出火海,走出武陵。

“冤有頭,債有主,”

獨孤日天低眉下去,沉默了一會兒,落寞道:

“我隻是,殺了陳家的二少爺和他二十三位打手,並未多傷任何一人。至多是將陳家一把火燒了,但在火海未燃起之前,他們便拖家帶口的逃了出去。”

“若是不分善惡,不明是非,我還修什麼劍?”

至多是破廟裡添了座新墳,墳前多了個未亡人。

這不就是江湖的常態嗎,有什麼大不了的,有什麼好悲傷的。

想到這裡,獨孤日天又想喝酒,但酒壺已經空了,那麼便殺人吧。

拓跋蓉想了一會兒,皺眉道:“若是真如你所言,你並未傷及無辜,那麼陳家那七十八口人為何全都死了?”

寺廟門口,不知何時,已然圍滿了黑衣蒙麪人,一眼掃去,至少二十餘位,握刀提劍,氣勢凜然。

獨孤日天握緊劍鞘,緩緩起身,“陳家貪圖我的寶物,自然有人會貪圖陳家的富貴,這是因果。我一把火燒了陳家,便是他們最好的時機。”

“他們將陳家的富貴收下,又將罪責儘皆加於我身。之後他們又要貪圖我的寶物,我今日有意露出行跡,便是為了將他們全部引來。”

“不過,他們似乎冇有想過招惹我的後果,平常時候也就罷了,可在這時惹我,我的心中不快,總得殺個痛快。”

拓跋蓉回身,掃了眼二十餘位黑衣人,皺眉道:“你隻有二品巔峰之境,不是他們的對手。”

獨孤日天忽然問道:“你方纔說過,想看一看我的劍?”

拓跋蓉撓了撓頭,“可你不是說過,寧先生將這柄劍送你的時候,囑咐過你,要等你走入一品之後,才能拔劍嗎?”

獨孤日天忽然笑了起來,笑中帶淚,環顧四麵,輕輕往前踏出一步,“我走進來了。”

‘鏘——’

**驀然出鞘,三尺儘出,劍身劃過空氣,無數冰屑唰唰落地。

一縷綠意盎然的森然劍意,像是滑膩的遊蛇般,緩緩溢位劍鞘,與淌在人間的月光交織纏繞,映的整座寺廟碧瑩瑩一片,詭異無比。

霎時,整座天地,忽然響起陣陣血泣悲鳴,一道道明亮劍氣自虛空躍然而出,凝聚出一柄又一柄泛著血光的鋒寒長劍,齊齊懸浮於獨孤日天身前三尺,嗡鳴陣陣。

寺廟大門前。

二十餘位黑衣蒙麪人齊齊倒吸了口涼氣,後頸隱隱發涼,情報上不是說,獨孤日天隻有二品之境且拔不出劍嗎,怎麼竟會有如此令人望而膽寒的可怕劍意?

拓跋蓉眨了眨眼,連聲稱讚,“果然好劍。”

獨孤日天負手而立,抬劍迎著二十餘位黑袍人,輕聲道:“拿起你們的兵器,然後領死謝恩!”

‘唰!’

三百道滴血長劍齊齊刺出,激起一陣高亢劍鳴,氣衝鬥牛,血光四濺。

劍雖未至,勝負卻已揭曉。

獨孤日天望著眼前這一幕,心中輕聲默唸,“寧先生,請看——”

我這一劍,有您幾分風采?

大神雨落竹冷的蟬聲且送陽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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